時隔兩年,我回老家看望父母,臨走時,母親塞給我兩棵包菜。這是父母回農村建房后種的第一茬菜。
【資料圖】
包菜還帶著清晨的露珠,被放進了我的包里。母親邊放邊說:“房子才剛住下,家里沒啥好帶的,只有兩棵包菜。”
我拿著兩棵生嫩的包菜,坐著飛機跨越一千多公里回到了海南的家。
回到家里,拿出包菜,愛人看了說:“這包菜葉片是青的,還沒長成熟,肯定不好吃?!?/p>
我也說:“是不好吃。但這是父母的一片心意。一份沉甸甸的愛。”
晚上,我把包菜放在水盆里清洗干凈,一點一點撕開,親自下廚,放了點辣椒,放了幾片肉,清炒。那一餐,我比平時多吃了一碗飯。
這些年,父母一直在縣城和大哥居住,幫大哥帶孫子,確切地說,是帶曾孫。這一帶,就是6年。
終于到了曾孫上學的年齡,而父母都已過了83歲。
回農村居住,回到自己的老屋,是父母一直念叨的事情。
老屋是上世紀90年代建的房子,又舊又破,已經不適合居住了。我們幾個兒女一合計,把老屋拆了重建。
入住新房后,母親第一時間開墾荒地種菜。我回到農村老家時,菜秧子已經長出來了。
在農村,凌晨5點天就天亮了。我起床幫父母一起打理菜園子。
父母雖然已經到了耄耋之年,但身體還算硬朗,熱愛勞動。農村人,滿眼都是對土地的深情和對莊稼的珍惜。菜園子不大,一壟一壟,被碼得整整齊齊。母親站在埂茬邊流連,緩緩挪動步子,她的神情專注而執(zhí)著,垂頭盯著翠綠的菜秧子,一陣掃視過后,腰弓成九十度,拇指和食指合攏,把一根根雜草拔起。
五月末的陽光微辣,斑斕地在母親的肩膀上逗留。微風揚起母親的白發(fā),有一縷貼在額前。母親把結滿老繭的手平展伸出,指尖摩挲著一小撮土,瞇起眼睛細細端詳??諝饫锫溥M一聲嘆息,她帶著無盡的惆悵,說道:“可惜啰,這么肥的土,這些年都撂荒了,浪費了多少莊稼。”
清早,勞動一個小時后,母親回到廚房做早飯。
母親掌勺,我負責燒火。早飯是我愛吃的白花菜炒雞蛋,還有熱干面。盡管在城市生活多年,但我仍然十分懷念柴火炒菜的味道,看著眼前堆砌的木柴,竟然有種久別重逢的感覺。
小時候經常燒柴,放學回來,家家戶戶炊煙四起。
炊煙是房屋升起的云朵。它們經過火光的歷練,又鉆過了一段漆黑的煙道后,一旦從煙囪中脫穎而出,就帶著一股超凡脫俗的氣質,寧靜、純潔、輕盈、縹緲。
我喜歡看炊煙升起,這才是人間煙火,平凡而真實。
農村這幾年變化真大,家家戶戶的房子修繕一新,鄉(xiāng)村小道干凈整潔,還通了公交車。生活比以前方便快捷多了。
在農村待了十幾天,我白天到村子里轉悠,聽聽熟悉的鄉(xiāng)音;到田地里走走,看看已經成熟的麥子。一望無際的麥田,粗壯的秸稈上,挑著乍蓬蓬的穗頭,在等待主人的梳理。晚上就坐在院子里喝茶、聊天、看星星,時光就這樣靜悄悄地流過。
真好。農村生活就像調味劑,可以調節(jié)心緒,那是面對喧囂沉靜下來的心境,是一種心有所依的平淡生活。美而寧靜。
假期快結束了,那幾天,母親都在菜園子里轉悠,似乎希望能從地里刨出些土貨讓我?guī)Щ厝?。轉來轉去,只有兩棵包菜長得還算著急,南瓜、絲瓜、豌豆等才剛剛出土。來回穿梭間,母親突然發(fā)現(xiàn),有幾棵包菜下面有一小片野生的白花菜。嫩生生的白花菜,躲在繁茂的葉片下,自由生長著。那是我最愛吃的白花菜!頓時,母親眼角的褶痕里閃過一絲光華,渾黃的瞳仁里溢出幸福的亮光。她如獲至寶一般,用剪刀剪下來,慢慢起身,小心翼翼地把白花菜放進袋子里。
就這樣,包菜和白花菜跟隨我回到了千里之外的城市。
我當晚就炒著吃了,吃下去的,是媽媽的味道,心中泛起的,是一份鄉(xiāng)愁。(黃道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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